也说德鲁克先生的Liberal art

文｜王家骢

【前言：在微信群中看到一篇文章，“小议德鲁克先生的Liberal arts”。觉得很有意思，于是转发到自己的群中，并对其中的观点做了一些探讨。以下是讨论的内容，仅供大家思考。】

不知道有谁看了“小议德鲁克先生的liberal arts”的文章？

文章中有一个观点我是同意的，即“大家对德老的意思之解读可谓精彩纷呈”，这是一句实话。现在对德鲁克关于“管理是一种liberal art”的解释的确“精彩纷呈”，包括该篇文章作者的解释。

然而，文章并没有解释清楚“liberal art”，反而给理解这个词增添困扰。为此，有必要对“liberal art”这个概念加以梳理。

梳理的最佳方法是看看德鲁克先生自己怎么解释“管理是一种liberalart”的。

为了避免误读，我将原文及翻译全部记录在下。然后再来说为什么德鲁克认为“管理是一种liberal art”。

大家也许还记得我曾经说过，这个词很为难用中文翻译，因为太容易引起误解，所以我坚持用英文liberal art，不翻译。

以下是原文及翻译。

Management is thus what tradition used to call a liberalart: “liberal” because it deals with the fundamentals of knowledge, self knowledge,wisdom, and leadership; “art” because it is practice and application. Managersshould draw on all knowledge and insights of the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on psychology and philosophy, on economics and history, on ethics as well asa physical sciences. But they have to focus this knowledge on effectiveness andresults - on healing a sick patient, teaching a student, building a bridge,designing and selling a “user friendly” software program.(见英文《Drucker’s Lost Art of Management》,第五页）

管理管理学应该被视为传统所称的“人文学科”（liberal arts），是因为它关注的是最为根本的知识、自我认知、智慧以及领导力。“art”，因为它是可资实践和运用的。管理者应该学会充分运用自己所拥有的人文学科和社会学科方面的所有知识和洞察力，这些学科包括心理学、哲学、经济学、历史学和伦理学，也应该运用自然科学。但是，他们在运用这些知识时，需要聚集实际效果和最终结果，就像治愈一个病人，教好一个学生，建造一座桥梁，设计和销售一套界面有好的软件那样。（见中文版《失落的管理艺术》第19-20页）

以上是德鲁克的原文和译文。

接下来，让我们看一看“小议德鲁克先生的Liberal arts”文章值得商榷的内容在哪里。

首先，德鲁克说的是“liberal art”，是单数。作者采用的是复数。也许这是一个打字的错误，但是二者间的差别巨大。

文章说“art”并非艺术，而是学问。说“art”并非艺术，没有错，因为德鲁克的本意也没有说“art”是艺术。但是如果说“art”是学问，就存在问题了。

德鲁克从来不认为管理是学问。他说“管理的目的在于行，而不在于知”。如果老先生认为“art”是学问，那就前后矛盾了。

文章说liberal arts“分别是：文法，修辞，逻辑，算术，几何，音乐和天文。”这是两千年前的定义。liberal arts的定义，在西方早就发生了变化。随着对知识实用性的要求，liberal arts education已经包括政治学、经济学、心理学、哲学、社会学等人文社会学科。

语法、修辞等早就不再被重视。如果天文是管理的“知识”的话，那天象学也许更有用。可是谁会“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做管理呢？

德鲁克说“art”是一种实践，一种应用。实践、应用都是“doing”，都是动词，都是行动。

德鲁克之所以强调“管理是一种liberal art”，是因为他是站在社会和人文的角度看管理，是因为他希望将“工业社会”建设成一个“功能社会”，在这个社会中每一个人都能够有“身份地位”（status），每一个人都能够做贡献，有“功能”（function）。

让每一个人可以成为“自由人”。将人类从各种束缚中“解放”出来。从这个意义上说“liberal”也含有解放的意思。

说实话，我自己也不喜欢“博雅艺术”这个翻译，所以我主张用原文“liberal art”

我说完了。大家可以讨论、拍砖。只是觉得看了这篇小短文，应该出来澄清一些概念。

最后做一点补充。

我自己认为学习德鲁克要有一个基本态度，就是站在德鲁克的角度去理解他的思想，甚至可以批判他的观点，但是要批判，我们先要整明白他老人家在说什么，要他问什么这样说，然后再来审视是否有道理，有道理的要接纳，没道理的再想办法。最忌讳的是望文生义，断章取义，甚至歪解。

liberal art是将管理作为一门综合学科对待的。它综合了其他人文学科的知识，而形成了与政治学、经济学、心理学、哲学、社会学平行而独立的学科。而这门学科是德鲁克创立的。

为什么管理学可以作为一种“liberal art”？是因为在当今社会中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问题和困难，即在强大的组织面前人是否还可以做到“自由”，换句话说，在工业时代，人如何可能？这些问题是困惑现代人的主要问题。

人被这些问题“困”住，因此不自由。解除这个“困”的学问就是德鲁克所说的“liberalart”。

所有问题都是人为的制造出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人类自己的问题还要人类自己来解决。

人类怎么解自己给自己下的“套”？

从字面看，liberal art是“自由的艺术”。

但是，真正的自由是有很大代价的。因为自由意味着没人“管你”，要自己负责任。自己不肯主动承担责任，叫别人负责是很爽的一件事。但是一旦把责任交给别人，也就等于把权力交给别人。你要他人为你负责，你就要给他为你负责的权力，这样做很容易导致权力过于集中主义。德鲁克的管理就是要防止希特勒式的社会悲剧重演。

如果只是从经商的角度看德鲁克，那就太小瞧了德鲁克，德鲁克也就不可能成为现代管理之父了。

当今世界动荡不安，搅得人们心烦意乱，懂点管理学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内心的平静，可以看透很多事情，看明白了，就不痛苦了。痛苦来自“惑”，不惑，就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