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鲁克-汤普森”管理研究法

2018.06.05

文 | 王家骢

今天给大家推荐一种组织研究法，“德鲁克-汤普森”组织研究法。

两天前（2018.06.03）我写了一篇文章，题目为《重新审视现代管理学与公司的概念》。文章提出了两个观点，一）应该把1946年定为现代管理研究的元年，二）应该从社会学和政治学的角度看管理，而不是纯经济的角度看管理。

提出第一个观点的目的是希望人们不要忘记德鲁克在1943-1946在通用汽车所做的原创性的工作。这本书采纳的研究组织的方法，至今没有过时。然而因为《公司的概念》出版时间过于久远，加上该书从出版伊始就备受争议，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尽管这本书的名气很大。

《公司的概念》一经出版就成为名著，成为一本“人人知晓，并非人人读过”的书。每个人都听说过，很少有人读过，这就是名著的定义。与文学作品不同，管理学名著的影响力通常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大。因为与作者同时代的人不认可，后来的人却不曾读过。太过超前，有时未必是好事。

德鲁克说，“40年前，有关公司及公司管理方面的书屈指可数。当时的‘管理’压根就不是一门学科或是研究的对象。 人们甚至不知道如何对待管理学方面的著作。经济学家和政治学家都感到困惑。因为管理学讨论商界事务——可讨论的并不是‘经济’；它讨论结构、组织、政策、规章制度、权力关系——可讨论的却不是‘政府’。”显然，在当时《公司的概念》一本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书。

就是这样一本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著作却开拓了现代组织的研究和现代管理学。“这本书创造了一个新的学科：我们叫它‘管理学’——对现代组织的结构、制度和社会人文方面有组织的系统研究。”

第二个观点是建议所有企业家和管理者都应该换个角度看管理，不再从经济的角度，而是像德鲁克那样，从政治和社会的角度看管理。管理的目的在于提高企业家和管理者的视野。只有从政治和社会的角度看管理才能够有大视野，大格局。

“《公司的概念》并不是一本关于‘工商业’的书。事实上，这是第一本将一个‘企业’视为一种‘组织’的书，它将企业视为一种为了满足社会需求和需要而将人们集合起来的组织。”（1992年版序）“将人集合起来的组织”是一种社会机构。

将“企业”视为一种“社会机构”在当时是个创举。社会机构（social institution）包括家庭、政府、医院、教会等等。所有这些社会机构都必须成为“永续经营”的机构。只要社会存在一天，这些机构就会存在。人们对它们有需求。然而，企业作为一种新兴的中心，人们对它的认知不多，尚不了解它的结构、它的运作方式、甚至它的功能。但是人们已经意识到企业是人们赖以为生的机构，已经成为人类的“必需品”。

人类急需找到一种研究企业或公司的方法。但是，已知的方法都不是适合企业的研究。管理学不是科学，也不可能成为科学。

在那个年代，最为人们熟悉的研究方法是科学研究法，解剖、分析。但是，人们无法把一家公司搬进实验室，对它进行研究，分析它的化学成分，物理特性。科学的方法是定量分析。对社会机构的研究只能做定性分析。定性研究只能通过观察。

管理学研究的对象，即组织，它们生存在社会中。研究企业必须深入到组织内部。进入组织内部之后观察什么？评估什么？如何评估？在管理学被发明之前，研究者该采用什么方法？研究者应该以什么样的角色去观察？

深入到组织内部，以“旁观者”的眼光看组织，看企业。只有这样才能够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事物。

德鲁克采纳了生物学家、社会学家的观察法和政治学的分析法，开始在一块“租来的土地”，用“借来的方法”开始了他一辈子的研究工作。（我们会用另外一篇文章来讨论“租来的土地，借来的方法”）

既然没有现成的方法，那就自己发明。德鲁克发明了“德鲁克-汤普森”组织研究法。

在介绍这个方法之前，先要介绍一个背景。

相信很多人读过《失控》这本书。该书的封面很有动态感。一群蜜蜂围绕着一栋办公大楼，飞来飞去，进进出出，象征着每天忙忙碌碌的员工。这些员工朝九晚五，急匆匆地上班，又急匆匆地下班。他们就像一辆辆纺车，飞速旋转，却没有挪动地方。

虽然每天像一只繁忙的蜜蜂，在办公大楼进进出出，很少有人深入到企业内部探究它到底如何运作。当我们距离一件事物太近时，反而不会去关注它。

对于公司的了解好比人们站在蜂巢外观察，并不知道蜂巢内部的结构，不知道作为一个整体的蜂群如何运作的。

凯文·凯利是《失控》一书的作者。他的邻居马克·汤普森一直有一个怪诞的想法，想把脑袋扎进蜂巢探个究竟，看看蜂群到底是如何组织的。大卫·汤普森想知道“‘群峰的灵魂’在哪里？………它在何处驻留？这里由谁统治，由谁发布命令，由谁预见未来……？”

一次偶然的机遇，让马克的梦想成真。一群蜜蜂要分巢，它们在马克的头上形成一个巢，马克走到哪里，这群蜜蜂就跟到哪里。马克头上爬满了蜜蜂，形成一个蜂巢，就好像他钻进了蜜蜂窝，从内部看到了蜜蜂巢。

德鲁克对企业的好奇无异于汤普森对蜂巢的好奇。德鲁克想知道：企业由谁统治，由谁发号施令，由谁做决策，由谁来预见它的未来的？它的结构如何？它如何成为可能？

这些问题在德鲁克之前没有人问过，更不要说试着回答。德鲁克就好比凯文·凯利的邻居马克·汤普森。1943年1月，德鲁克将脑袋伸进组织这个“蜂巢”，探究了公司经营管理的“秘密”。这个研究的结果就是后来出版的《公司的概念》。

“这是一本从内部研究管理型组织的书，试图了解它如何工作以及其原理是什么”。（1972年再版序）

至今为止，这仍然是惟一一本深入到企业内部，探究企业组织原则、政策以及组织结构的著作。

《公司的概念》掀起了管理研究的热潮，研究管理的人员和研究成果如过江之鲫。尽管如此，却很少有人采用德鲁克的方法。

德鲁克的方法之所以未被广泛采纳，有很多原因，如能力问题，如机遇问题。很少有人具备德鲁克那种百科全书式的知识体系，也很少有人能够像德鲁克那样幸运，被一家大公司邀请去做研究。最重要的原因，我认为，是对公司的认知。大多数人仍然认为公司是一个“经济实体”，其目的只是为了盈利。甚至著名的马利克先生也认为“管理是从资源到价值的转化”。很少有人像德鲁克那样把企业或组织看作是“社会机构”。

1992年美国大选，克林顿在与老布什辩论时说“Itis the economy，stupid!”（蠢货，是经济问题）这句话后来成为辩论时的经典句型。

如果改编一下克林顿1992的竞选口号，我们可以说It is the society, stupid!（管理是关于社会的问题，蠢货）

在学习德鲁克的管理思想时，我们也应该大声吼一嗓子：It is the society, stupid!” 如果我们认为德鲁克的管理只是经济维度的，那就愚蠢了。

（未完）